向陽畫家李松明素常熱愛收藏,從紅山陶器到遼金石雕,無所不包,不乏珍品,特別是其早年由喀左小平房村征集的一頂青銅虎頭盔,造型奇特,身世奧秘,甫一露臉,便引發(fā)了來自文博界、收藏界的熱烈討論。
青銅虎頭盔身世眾說紛紜
這頂虎頭盔的外貌呈“半球體”,長寬高均約20厘米,重2.7公斤,體積與一個中年人的頭骨容量大體適當。據(jù)李松明介紹,因頭盔有部分破損,開始的收藏者曾對其進行了電焊連接,如此高溫處理,頭盔的銹蝕當然有所減少,但在一些業(yè)內人士看來,則“色彩看起來不舒服”,有“贗品”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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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此虎頭盔出自哪個年代,為何人所戴?
有人認為此盔出自東北古國扶余國,但據(jù)
吉林省考古所資深專家李東判斷,扶余國沒有這樣的虎頭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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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人猜想,此盔會否為三燕王朝之慕容鮮卑遺物?由現(xiàn)在存世的慕容兜鍪(古代打仗時戴的頭盔)看,其風格與慕容氏無關。別的,慕容將士戴的是鐵盔,不配備青銅盔,僅就原料而言,也非慕容之物。
在
吉林大學考古學博士高琦看來,北方人顱長均勻18厘米,顱寬14.6厘米,顱高12.9厘米,可憑這一數(shù)據(jù)判斷此物是否為頭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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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松明的觀點是:與殷商青銅虎頭盔圖畫化、款式化不同的是,這頂虎頭盔的造型特色更形象、生動、威猛,符合前期草原青銅文明的特征,但詳細為哪個年代,哪個民族?還需進一步的考證研討。
傳承千年的中華“虎崇拜”
由這頂虎頭盔,難免令人聯(lián)想到源遠流長的中華“虎崇拜”。
“虎崇拜”源自楚文明中對虎的圖騰崇拜。向陽學者周亞利表明,新石器年代良渚文明中的玉琮的獸面和殷商青銅器上的獸面都與虎的形象相似,虎的形象在古羌戎族的圖騰信俗中也屢有出現(xiàn)。
在世人眼中,虎是驍勇、威嚴的標志,漢代人把虎視作“百獸之王”,視白虎為神物,神話中的仙人往往乘虎升天,虎乃“鎮(zhèn)西之獸”。
春秋戰(zhàn)國時期曾樹立
中山國的白狄人,有崇虎之俗。在
中山王厝(cuò)墓中曾出土過一個精巧的“錯金銀銅虎噬鹿屏座”,這是連接兩扇屏風的插座,造型為猛虎噬鹿。猛虎身軀矯健,正貪婪地將一只小鹿吞入口中,小鹿在虎口中無力地掙扎,狀貌凄然。
此屏座通體飾錯金銀斑紋,虎的頸部和臀部有兩個飾山羊面的長方形銎(qióng)口,用于插放屏風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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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中國斯巴達人”美譽的巴蜀賨(cóng)人,也有“崇虎之俗”。
今
成都金沙博物館內收藏的一些出土文物,精巧得令人難以置信:玉琮華麗、玉戈鋒銳、卜甲闊大、石虎威猛,連噬人滴血的牙齒都雕得纖毫畢現(xiàn)....。.這種精湛的工藝,莫非是幾千年前被視為夷戎蠻族的古巴蜀人所具有的嗎?
這些人古稱“寅人”,建過古寅國,打仗以木板為盾,稱“板楯(dùn)蠻”,因擅用白竹弩,又稱“弜(jiàng,弓強勁有力)頭虎子”,東北區(qū)域描述或人粗猛、敢干、下手狠辣、不計后果,謂之“虎人”,似與此喻通。
賨人之“賨”,指的是一種古代盛行于今
湖南、
四川、
漢中一帶的"特別賦稅":四十文。在苛捐雜稅數(shù)不勝數(shù),無良官吏敲骨吸髓的失序年代,這點稅錢簡直何足掛齒,它僅僅一種標志,一種優(yōu)待,獎賞那些對朝廷有“特別奉獻”的人,即“賨人”。
位列南北朝十六國一席,由李特、李雄所建的“成漢國”,為賨人所立,賨人是今湘西土家族員的先人,被譽為戰(zhàn)神級的“中國斯巴達人”!
仍是讓戰(zhàn)績數(shù)據(jù)說話吧,如下:
殷商滅夏時,賨人的先祖與周人的先祖后稷,從華夏邊打邊撤,賨人去西南,周人去西北,商軍兇狠,卻對賨人怎么辦不得。
殷商末際,周武王起四萬雄兵,對陣商軍七十萬奴隸,打頭陣的前鋒即為商人死敵一一實人軍團。
他們涂面紋身,披堅執(zhí)銳,軍歌響亮,軍舞懾魂,將嚴酷的滅國之戰(zhàn)升華為驚天地泣鬼神的行為藝術!七十萬商軍被賨人唱得神魂顛倒,被賨人舞得暈頭轉向,霎時間,便淪為伴歌舞撲來的賨人刀下鬼。隨即,紂王自焚,箕子東遷。
春秋,蜀地虎患,傷一千二百人,為秦昭襄王滅虎者,賨人;戰(zhàn)國,秦取楚國黔中郡,建功者,賨人;
秦末漢初,劉邦勝項羽,借大力者,賨人;
三國,魏伐蜀,蜀攻魏,打來打去,坐下一嘮,無異“賨人的內戰(zhàn)”....。.
在新中國的將帥陣營中,有六位土家族將軍,最著名者,為廖漢生將軍,賨人后嗣。
崇虎賨人,竟威猛如斯!
古匈奴人的“崇虎情結”
這頂虎頭盔出自遼西,意味著它的主人為北方游牧、漁獵民族的概率較大,那么,北方民族是否崇拜虎?查閱史料可知,曾于塞外橫刀立馬的匈奴人有崇虎之俗。
虎乃百獸之王,在遠古時期,
內蒙古區(qū)域的崇山溝谷之間,曾生存著許多猛虎。距今兩千多年前,游牧在蒙古高原的匈奴人拜“虎星”為其族星?!妒酚洝ぬ旃贂吩疲骸鞍?,胡星也”。昂星便是匈奴人標志勇武的虎星,它居古代天文學黃道十二宮的金牛宮,為正北之星。
今
內蒙古博物院所藏有一枚戰(zhàn)國時期的“虎咬牛黃金飾品牌”,長12.6厘米,重221克,金牌中間,是一頭匍伏的金牛,兩邊是四只猛虎,別離咬著牛的頸和腰部,牛的雙角又穿透了兩只山君的耳朵。這枚金牌將虎星(昂星團)與金牛共處一宮,并以“四虎噬牛”的方式,表達了匈奴人對虎的崇拜。
在
鄂爾多斯市準格爾旗西溝畔,曾出土兩枚西漢時期“虎與野豬咬斗”的紋黃金飾品牌,長13厘米、寬10厘米,猛虎在下,野豬在上,各自撕咬著對方的后腿,呈相持狀。
兩千年后的今天,仍可見其時虎豕奮斗的劇烈局面,匈奴匠師的敏銳觀察力和高超體現(xiàn)力,令人嘆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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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體現(xiàn)群虎在深山中出沒的局面,匈奴藝術家把成群的山君刻畫在陰山中崇拜。在巴彥淖爾市烏拉特后旗的巴日溝(漢譯為山君溝),保存有一幅戰(zhàn)國年代的群虎壁畫,高1.26米,寬3.45米,圖中共繪有六只山君(三大三小),最左邊一只幼虎,往右是一只大虎,旁為一小虎。大虎腹側繪有一騎馬人像,再往中是一只小虎,最右邊是一對碩大的猛虎,它們頭對頭,嘴穿插在一起嬉戲。在虎群上方還繪有駱駝和馬,內容豐富,形象生動。
這幅巨大的群虎壁畫,在國內外是初次發(fā)現(xiàn),它把猛虎的形狀和風貌都栩栩如生地刻繪在巨大的巖石上,時隔兩千余年,依然保存完好,具有劇烈的藝術感染力。匈奴人對山君的崇拜,反映了遠古時期游牧民族的精力文明與性情氣質。
那么,遼西區(qū)域是否有崇虎的匈奴人的生活印跡呢?答案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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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向陽建平縣境內的八家子、奎德素、張家營子、榆樹林子、朱碌科、喀喇沁等六個城鎮(zhèn)的平野丘嶺間,有一條斷斷續(xù)續(xù)且若隱若現(xiàn)的“土棱兒”。
這土棱走山過坡、蜿蜒起伏,登高遠眺,若一條騰躍的“黑龍”,任意飄灑地環(huán)抱起死后的萬里河山!
千百年來,生活于土棱周邊的村民于此放馬牧羊、耕種稼穡,看不盡的戎馬倥傯,聽不完的羌笛悠悠。
在這土棱沿線,荷鋤的農夫經(jīng)常撿到成簸箕的青銅箭鏃,閑逛的羊倌一不留神竟從土里踢出了將軍印章……謹慎的考古學家在這土棱一線停停逛逛,不時陷入曠古追思,付諸筆墨便情不自禁地寫下這樣一串震古爍今的姓名:關內侯李息、飛將軍李廣、出使西域的張騫、北擊匈奴的霍去病、雄才大略的漢武帝……這貌不出眾的土棱,它的真名令后人屏氣凝息:漢長城!大漢帝國正是以這條漢長城為“天然屏障”,抵擋匈奴的侵擾進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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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漢長城沿線,有漢一代,狼煙四起、戰(zhàn)火綿綿。華夏的大漢、塞外的匈奴,在這長城沿線殺進殺出,匈奴年年入塞擄掠,漢帝國則以防護與和親的雙重手段抵擋這個強壯草原帝國的步步蠶食。直到漢武帝時期,才在國力強盛、兵強馬壯的年代背景下,命衛(wèi)青、霍去病等杰出將領統(tǒng)率幾十萬漢軍沖出長城要塞,打開攻守易位的浩大反擊。
在這場繼續(xù)44年的漢匈激戰(zhàn)中,漢軍殺傷匈奴15萬精銳,令匈奴損失沃土千里、牛羊百萬,從此一蹶不振。不過,以其時漢、匈兩國間真實的國力對比,漢朝雖強,尚無能力完成滅亡匈奴的戰(zhàn)略意圖。
在遠擊匈奴、開疆擴土的一起,漢帝國也元氣大傷,雖節(jié)節(jié)勝利,實已難以為繼。漢武帝一邊從匈奴手中攫取戰(zhàn)略要塞、膏腴之土,一邊迫不得已地放棄一些占而難駐、遠而難守的荒僻之地,建平境內的漢長城實際是漢帝國在遼西區(qū)域戰(zhàn)略收縮的防護工程?!稘h書·匈奴傳》記載:“漢亦棄上谷之年辟縣造陽地以予胡?!?br> 造陽以北之地幅員九百余里,面積不小,何以棄之?原因是:此地偏僻荒遠,雖守難固。建平縣境內的長城外棄地,可能就這樣棄于匈奴,這便為這頂虎頭盔的出處,提供了一條可資考證、追蹤的歷史頭緒。
虎頭盔來歷揭開遼西鮮卑血戰(zhàn)史
除匈奴頭緒外,這頂虎頭盔有無其他的渠道來歷呢?有人推想,它會否與匈奴近支宇文鮮卑有關?
據(jù)史料記載,樹立大遼國的契丹族前身為宇文鮮卑,現(xiàn)在學界的普遍觀點是,宇文氏并非純正鮮卑,而是改名換姓的“匈奴人”。
據(jù)《周書》記載,宇文部源自神農氏,其形成要追溯到一位叫葛烏菟的領袖,葛烏菟的后人普回,在一次打獵時拾得三方玉璽,上刻“皇帝璽”字樣,普回視之為上天授與。其時,該族的風俗稱天為“宇”,稱君為“文”,所以自稱宇文國,并以其為姓氏,《周書》認為此乃宇文名稱的由來。普回之子宇文莫那,自陰山南遷至遼西,被后來南北朝的北周尊為獻侯,并奉為鼻祖。
由現(xiàn)在世存的文獻資料剖析,稱宇文部出自鮮卑一系確存疑問。如史料對宇文先祖葛烏菟的記載,稱其“雄武多算略,鮮卑慕之,奉以為主,遂總十二部落,世為大人?!弊掷镄虚g泄漏的信息已暗示葛烏菟并非鮮卑人。
據(jù)近
現(xiàn)代的考古發(fā)現(xiàn)可知,宇文部的風俗、語言與鮮卑其他部落迥異,如宇文部是“髡(kūn)頭”,而鮮卑部則多為“索頭”。
所謂髡頭,其特征是將頭頂部分的頭發(fā)悉數(shù)或部分剃除,只在兩鬢或前額部分留少量余發(fā)生裝飾;而索頭,則是蓄留全發(fā)的發(fā)式,乃辮發(fā)之謂,又稱為“被發(fā)左衽”。
髡頭是匈奴人的傳統(tǒng)發(fā)式,這說明宇文部與匈奴有著密切關聯(lián),而由宇文部分化出的契丹人發(fā)式,也是髡頭,由此可知,匈奴、宇文、契丹,三族同根、一脈相承。
宇文部曾與近鄰慕容鮮卑迸發(fā)過長達40余年的慘烈戰(zhàn)役,宇文氏領袖宇文莫圭(也稱宇文莫廆)、宇文遜昵延、宇文乞得歸、宇文逸豆歸(也稱宇文歸)皆為慕容所敗。兩家最劇烈的武裝沖突有三次,最終,宇文各部被威猛慕容逐個消除、打散、收編、同化。
在《晉書·康帝紀》和同書《慕容皝載記》中別離寫道:“二年(公元344年)……二月,慕容皝及鮮卑帥宇文歸戰(zhàn)于昌黎,歸眾大北,奔于漠北”;慕容皝“率二萬騎親伐宇文歸……盡俘其眾,歸遠遁漠北”,獲得“開地千余里”的大捷。
遼史學家舒焚認為,這次大北后,潰散的宇文部一分為四:一部為燕王慕容皝抓獲;一部隨宇文歸遠逃;還有兩部暫時躲避在不遠的荒僻之地,這兩個躲藏起來的宇文余部,便是后來的契丹與奚族。
自此,在遼河流域的歷史舞臺上,宇文氏謝幕退出,但這僅僅暫時的隱忍蟄伏。公元191年后,進入華夏的宇文氏把持了西魏政權,隨即樹立了強壯的北周。
公元572年后,已演化為契丹族的宇文鮮卑從頭崛起于松漠之間,再度躍馬遼河,并締造了風華絕代的大遼王朝!
今遼西區(qū)域,特別是
遼寧向陽以西、
內蒙古赤峰以東的區(qū)域,恰是當年宇文鮮卑與慕容鮮卑的激戰(zhàn)之地,而這頂虎頭盔出土的喀左又恰在這一區(qū)域內,這便自然引發(fā)出以下聯(lián)想:此盔會不會與宇文鮮卑有關?
僅僅,宇文激戰(zhàn)慕容之時已是“鐵器年代”,青銅虎頭盔的存在不免不合時宜。北鎮(zhèn)學者屈連志判斷,這頂虎頭盔不一定是作戰(zhàn)用的頭盔,應該是祭祀或扮演所用,因為作戰(zhàn)所用頭盔有必要實用,不能約束視覺,以免遭受進犯,此頭盔戴起來頗受拘束,作戰(zhàn)時不免被動,如果是祭祀或扮演所用頭盔,那對原料、做工的要求或許就沒有實戰(zhàn)那般的嚴格約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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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31日,
遼寧資深考古學家馮永謙親赴向陽李松明處,對這頂青銅虎頭盔做了現(xiàn)場鑒定,得出的定論為“真品無疑”,其年代不晚于東漢。
馮永謙表明,該虎頭盔款式特別,適當罕見,包含著很多寶貴的歷史信息,從文物角度為其定級,當屬“一級品”!